麻雀窩

　
清晨，我抱起阿哞，他眼神晶亮地直視著我，那副神情如此美好，好似他從未承受病痛之苦；我不知其所以然，但當時的眼神成為我對他最鮮明的印象。不久的後來，我明白了。
　
起床後照例先將食物泡好準備餵食，然後替非常愛乾淨的阿哞洗澡，接著幫他弄乾羽毛。就在此時，他的身體和翅膀開始震顫。
　
完全毫無預警，我以為今天就像往昔每日或可能的未來，但短短的幾分鐘內，我已經知道阿哞離開的時間就要到了。
　
倒數飛快地讓我只能匆匆地對他說：「不要怕，如果很累了就離開身體，我會陪著你…」，然後一手輕撫他，一手忙著撥放聽即解脫咒。才剛開始播放，阿哞的眼睛就慢慢闔上了。這一切讓人措手不及卻也感恩，他的身體狀況始終不佳，這點絕對可能讓他面臨各種無比折磨的死亡方式；但阿哞最終卻沒受到太多痛苦，從間歇掙扎直到結束只有幾分鐘。我不怕面對他的肉體死亡，只求他能夠少些受苦，於是為此而感恩。
　
阿哞死亡後，我繼續對他說著話。後來，我才想起忘了對他說我愛你，但何須言說呢，愛在生活中的任何時刻，愛在每個撫觸每個眼神，愛如此被默默地描繪了無數次。
　
然而我對阿哞說了最多的仍是感謝，他的出現讓我終能認清自己的妄念，他為此必須承擔無盡痛苦，我卻得以受惠；這是動物們最美的特質之一，他們總是寬厚至極並且甘願毫無保留地付出。
　　
　

　
萬事萬物皆因心念而生，阿牧跟阿哞就是因為我的匱乏和需求而來，然而當我認清這事實時卻木已成舟。阿牧是愛哭兄弟的哥哥，也就是那個小老鼠；阿哞是最早撿到的…身體有許多障礙、雙腳不良於行的孩子。我當初沒能放下意欲照顧弱小生命的錯誤心念，致使他們以受苦的病痛身體與我相遇，這件事也同時形成了我的罪咎感，因為我有愧於他們。　
　
阿牧從小就體弱，而這幾天更是狀況急轉直下。許多時候，我覺得他幾乎瀕臨死亡，但他總是苦苦硬撐著；這些日子裡，他通常只能閉上眼睛休息，但卻堅持整天站立，體力微弱的他幾乎沒有趴下過。
　

　
只是一年，但從那邊跨越到達這邊的歷程，使得時間感跳脫物質的限制。我記得那些艱困的時刻，卻再也無法回轉去體會昔日情境；對於當時切身感受的死亡與分離，我已然成為純粹的觀看者，除此別無其他。這是不可逆的變化，也是好的變化，一個夢醒了，過渡至下個夢。
　
宛如長夢，彷若隔世。

起因：在鳥友貼文中回應了病鳥保溫的相關討論，其中我提到保溫並非萬病皆準，例如出現神經症狀的鳥兒就不宜過度保溫。

提問一：為什麼體溫升高容易使神經症狀惡化？

前言：捧在手心的奇蹟

始終覺得必須敘述這段歷程，而那是個可能被認定為怪力亂神、甚至嗤之以鼻的動物故事。我沒有宗教信仰，不崇拜任何偶像神祇，但我願意相信宇宙和自然具有某種巨大能量。書寫並非為了被相信或試圖說服些什麼。只是，如果有誰需要那麼些許力量去祈禱，就像當時的我，渴求著一根浮木；只是，如果有誰正尋找著絲毫希望，這或許能夠讓無助者看見奇蹟確實存在。